南费斯坦诺山区,海边山道,清晨时分。
苏利文骑着马,在潮湿的沙地上前行,身后跟着两个骑手。
他一手握着缰绳,饮下一口甜酒,将酒袋放回皮兜扎紧。
马两旁各悬着粗麻布袋,沉甸甸的满是从精灵族矿区买来的原初魔石。
经历了漫长的旅程,三人终于来到了距查尔斯特城仅数公里的地方。只要穿过这片沙地,进入南部森林的洞窟,仅需半天就可以回到城中。
“苏利文大哥,少喝点酒吧,一会儿山洞里很黑,要小心些。”名叫诺德的年轻雇佣兵,跟在苏利文身后,劝道。
“嗨,你个小屁孩,怕这怕那的。”苏利文嗤笑道,满脸的胡子不由得抽动,“这一路上什么危险都没碰到过,看把你紧张成什么样了。你看索伊尔,比你镇定多了。”
紧跟在二人身后的,是年岁四十有余的雇佣兵索伊尔。他冷冷地看了苏利文一眼,道:“反正你小心着些也没什么坏处。进山洞时留个心眼,注意周围情况。”
“如果是半兽人的话,把他们宰了不就行了。”苏利文回道,“谁来了,我都不怕。”
“呵,如果你被圣骑士抓到了,看你还怎么嘴硬。”索伊尔嘲笑道,“到那个时候,我们会毫不犹豫地带着魔石跑路的。”
“抓到?哈哈,真要碰上了,我就让他们见识一下我的厉害。老子这一身武艺,正愁没地方施展呐。”苏利文仰头大笑,一副不在乎的样子,“等这些石头卖了钱,够我们快活很长时间了,想想怎么花吧,哈哈……”
“怎么花?能赚多少钱啊,我得有个数。”诺德激动地问道。
“具体看祖诺利先生怎么安排吧。让我想想,你们每个人保底能分到四百金币。”苏利文说。
已经可以看见山洞的轮廓了。
“我要换一身新盔甲,买柄上好的铁剑。”诺德挠了挠头,幻想着,眼神里满是期待,“我要去城里最好的馆子大吃一顿,然后……买最好的礼物给莎娜,向她求婚……”
“呃,想法……挺不错。索伊尔你呢?”苏利文又看向索伊尔。
“我要用这些钱请最好的医生,这样就能治好母亲的病了。”索伊尔思考一番,平静地说道,“剩下的钱,我想办法开个店,这样就不用再过刀尖舔血的生活了……苏利文,你呢?”
“我啊。”
苏利文侧身望去,天水相接的远处,太阳正缓缓升起,世界迎来一片光明。
“我想,只要能开始新的生活,不论怎样都行。”
三人沉默无语。
苏利文苦笑一声,继续向前进发。
“快走吧。”他说。
两人点头,跟着苏利文向洞口前进。
苏利文停了下来,下意识地摸向佩剑。
一个黑色的身影,横在洞口前。
“人类的可悲之处,其一便是还未开始攀登,便开始幻想山巅的图景。”
墨绿色的长袍,瘦高的身影。它笑着,从山体的阴影中走出来,向三人缓缓走来。
“你是谁!?”苏利文拔出佩剑,诺德和索伊尔也随即反应过来,拔剑对敌。
“我已经自我介绍太多次了。”
“我是瘟疫之神厄多克拉特,奉我神的旨意将毁灭引向此地。现在我要征用你们的生命……”它冷笑道。
“诺德,动手!”苏利文见势不妙,命令道。
话音刚落,诺德立刻举起短弩,连续击发。只见数发弩箭破空而去,直指厄多克拉特的眉心。
“没用!”它随意地转身挪步,那箭便悉数落空,径直穿透坚硬的山石。
“敢来劫我们的道,你找死!”苏利文怒骂一声,旋即策马冲向眼前的敌人,高举起手中的佩剑。
索伊尔见势,也从另一侧包抄过来。
厄多克拉特静静地站在原地,阴暗的脸上爬满诡异的笑容。那二人攻到身前五米左右时,它忽然平举右手,默念着诡异的咒语。
苏利文瞪大眼睛,当他清楚地听完咒文的全部内容时,只感觉一瞬间失去了重心,转眼间翻倒在地。
高速旋转的黑色叶片,连根切断了战马的四条腿,鲜血从断处喷泉般爆发,还未来得及哀鸣便惨死当场。
他顾不得浑身疼痛立刻爬起身,慌忙确认一番,索伊尔也失去了心爱的马匹。
“混账,原来是个巫师,受死!”索伊尔紧握长刀,迈步逼向厄多克拉特,“还有什么招式,全都使出来!”
苏利文甩了甩手腕,一口吐沫啐在地上,也提剑上前。
“想要抢劫,还挂个什么莫名其妙的名头,真是可笑!”他一边说着,一边从口袋里摸出一块魔石,攥在左手手心,向厄多克拉特靠近,恶狠狠地盯着它。“来啊,混账!看看你够不够格!”
“够不够格?”它笑了笑,后退一步。
“装什么,有本事别躲!”索伊尔已然逼到它身前,突然挥刀砍去。
厄多克拉特的身影诡异地扭曲,凭空地消失了。锋利的刀刃只砍到了一丝黑色的烟雾。
“蠢货,我在这里!”
二人惊恐地回头,只见厄多克拉特站在距离二人数十米开外的沙地上,右臂在魔力的影响下扭曲,化作了刀刃的形态,架在诺德的脖子上,死死地将他锁住。
“终末的仪式尚早,我有的是时间陪你们玩。既然你们非要我证明是否够格,我就让你们体会一下真正的力量!”它冷笑一声,嘲讽道。
诺德的脸色铁青,几近窒息,双臂胡乱地挥舞着。
“放开他!”索伊尔怒吼,向它扑去。
“好,我放开他。”它一把将诺德向前推出去。
诺德惊魂未定,蹒跚着走向索伊尔。
“大哥,我……”
话音未落,只见一股墨绿色的火焰爬上了诺德的身体,一瞬间便蔓延到了全身。可怜的诺德没来得及喊痛,便瘫倒在地,发出腐烂的恶臭。
厄多克拉特放肆地狂笑着,手中的禁咒火焰兀自跳动,映照着它那邪恶的面容。
“我够不够格,废物们?”它向前一步,踏在诺德的头颅上,“来报仇啊,来啊!”
“你……你竟敢……”愤怒涌上心头,索伊尔踏步上前,心中已经有了主意。
他深吸一口气,意味深长地看了苏利文一眼,便义无反顾地冲上前去。苏利文提剑跟上,全身的肌肉因愤怒而颤抖。
“来,拿出你的本事。”它仍旧站在那里,看上去毫无防备。
“受死吧!”索伊尔忽然用力一掷,丢出两颗奶白色的魔石。
它摆出疑惑的表情,只见魔石落地的一瞬间剧烈爆炸,伴随着一阵耀眼的白光,浓浓的白烟升起,将它和索伊尔包裹在其中。
“干得漂亮!”苏利文情不自禁喊道。
这便是对战巫师最常见,也是最有效的应对方式:产生呛人的浓烟,使得巫师无法正常呼吸,无法吟唱咒语,以此为突破口达到一击必杀的效果。
无论再强大的巫师,只要中招必死无疑。
然而,高兴的太早了。
一团墨绿色的浓雾从白烟中升起,转眼间便冲散了魔石所产生的,体积小的可怜的烟瘴。
厄多克拉特单手掐着索伊尔的脖子,缓缓从雾中走出。
“想法很不错,只可惜……”它蔑视地看了一眼苏利文,继续道,“我和雾可是老朋友了,这方法不会奏效。”
魔法火焰点燃了索伊尔的头颅,顷刻间便夺走了他的生命。
它随意地将躯体丢在一旁,转过身来,面带微笑地看着仅存的苏利文。
苏利文双腿剧烈地颤抖着,敌人的强大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。他咽了一口吐沫,仍旧决定上前迎战。
“魔石,那是我今后所有的希望……就算能逃走,也没有未来了……”
他绝望地怒吼,朝它冲了过去。
“禁咒,枯叶斩!”它无奈地摆了摆手,吟诵咒语。
他终于看清了这个招式。
厄多克拉特的背后,悄然开启了一道黑色的门。被黑暗魔法污染的魔力化作枯叶状的无数利刃,从四个方向向他袭来。它的脸上满是不屑,似乎已经宣告了他的死刑。
“我还有,最后的机会……”
藏在手心的魔石,瞬间焕发出彩色的光芒,凝聚在他身边,形成彩色的球型屏障。
利刃和屏障剧烈地碰撞,闪烁着耀眼的白色火花。
“至少我,曾经是圣骑士……混账,不要……看不起人啊!”
他爆发出最后的怒吼,在屏障的保护下,艰难地顶着不断袭来的利刃,向厄多克拉特缓缓逼近。
每前进一步,无比艰难。关节嘎吱作响,浑身酸痛无比。
满怀着愤怒的苏利文,因疼痛而痉挛,却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停下脚步。
最后一击。
他举剑刺向厄多克拉特的左胸,那是心脏的位置。
剑刃穿体而过,他欣慰地笑了。
“狂妄自大的家伙,这一次是我赢了!”
他狂笑着,愤怒和恐惧杂糅在一起,泪眼朦胧,在混乱中疯癫失智。
没过多久,他意识到了什么。
厄多克拉特也在对他笑,那是一种俯身蝼蚁的蔑视姿态。
“笑够了吗?”
难以置信。
“这不可能!我,我明明……”
他失声尖叫,握住剑柄,想要再捅进去,却发现无论怎样用力,剑刃都纹丝不动。
他抬头看向厄多克拉特,它仍在笑。
“我已经品尝过你的绝望了,现在该结束这场游戏了。这样说来,你们三人带来的惊喜,比半兽人带来的还要多呢。”
屏障已经消散了。
“你们总共有三个人,那我也凑齐三个法术吧,以示尊敬。”它笑着,一手擒住苏利文的头颅,死死按住他的太阳穴。
“对了,顺便告诉你,死后没有天堂和地狱,只有终末的世界。你,没有来生。”
苏利文惊恐地瞪着眼,厄多克拉特那血红的眼眸,隐藏着某种深层的恐惧。是死亡,却不止于此。
魔力顺着太阳穴钻入苏利文的体内,这躯体便不断地抽搐,如同在烈日下暴晒葡萄一般,逐渐瘪了下去。
他的面容,他的四肢,急速地老化。最终,只剩下白骨和一张干瘪发皱的人皮。苏利文的生命,就此枯萎。
阳光洒在厄多克拉特的脸上,已经是早晨了。
厄多克拉特换上苏利文的衣物,走到散落满地的魔石旁。
它轻吟咒语,所有的魔石便一齐向自己飞来。靠近的一瞬间,魔石剧烈地燃烧,化作青色的魔法浓雾,吸入它的体内。转瞬之间,所有的魔石便消耗殆尽。
“现在,只差最后一步了。”
“人类,是吗……”
厄多克拉特自言自语着,走入了山洞。
……
查尔斯特城,凌晨。
祖诺利·巴卡尼尔的身边,放着整理好的手提箱。
他从床上起身,用力地将窗户关上。他回到床前,小心翼翼地掏出一枚深蓝色的尖锥魔石吊坠。预计的交接时间就在今天正午,他却总是有一种莫名的不安之感,不免担心和疑虑。
他举起吊坠,轻声默念着什么。没过多久,那吊坠忽然发出怪异的响声,接着开始剧烈地晃动。
他脸色一黑,便立刻收了起来。他冲到窗前,窗户上的裂痕仍然格外显眼。再次将窗打开,凌冽的寒风穿堂而过,伴随着潮湿的气息袭来,刺激得他一阵剧烈地咳嗽。天空乌云密布,一场暴雨即将来临。
他深吸一口气,再次举起吊坠,吟诵秘语。那吊坠在狂风中岿然不动,嗡嗡作响。他似乎明白了些什么,探头向窗外望去,不见任何人影,便张口念道:
“来者何人?”
那魔石忽然闪烁白光,接着短暂地变为墨绿色,又恢复原样。
“请指明路。”
那魔石又一次闪烁白光,转为血红色,最后重归深蓝。
“感谢。”
说罢,便将吊坠收了起来。他最后看了一眼这居住了许久的房间,提起皮箱,匆匆离开。
这一次的魔石生意,已经不能做了。他的目的地,是查尔斯特城的乐团。
“茉莉小姐,泽维尔神父托我联系您和父母,有要事要谈,希望能现在前往教堂。”祖诺利紧握着吊坠,面不改色地说道。
“啊,好吧,我这就去叫他们……”茉莉一脸疑惑,有些尴尬,“呃,今天还有排练,这……”
“这件事比排练重要,我们动作快一点,不要让神父等太久了。”祖诺利强压住急躁的心情,故作镇定道。
“好……”
阴沉的天空。
望着茉莉的背影,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。
他知道这是欺骗。
但他也清楚,这是唯一的方法。
“规则不能一成不变。
“如果要为此受到惩罚,我也心甘情愿。
“我无法拯救所有人,但我想救我所爱的人,仅此而已。
“你们,一定会原谅我的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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